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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七一章 巫王封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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巫王山地处北陆东南、乐云府西北。
山高,即使晴日里,山巅也高耸入云,不见所止;山间常年大雾弥漫,气吞山海、变化莫测,似一道悬架在空中的洪流,于半山腰处汇集成渊。
所谓的“封渊城”正在此处。
传闻中有“巫山鬼王”镇守此城,邪灵至此无法剖山断石而去,反被封锁其中,那洪渊般的浓雾正是由怪力污浊所筑;“鬼王”则取其修为、炼为己用,其领地因此得名。
要入封渊城,必越鬼驼峰。
鬼驼峰的存在并不含糊,巫王山上确有这座险峰。
在世世代代的规划中,原本要横跨两座山的鬼驼峰藤梯从没有真正修建完成过。半立在悬崖的结构由木、竹、铁等材料搭建,见头不见尾。
相传,有修筑者在晴朗的日子里曾见过藤桥修成的样子。那一日雾散,对岸的鬼驼峰似乎并不遥远,平坦的地面上立着一座塔,宝塔后不远有一座庙,庙以深林掩映藏身。安宁静谧。
可再一揉揉眼,宝塔不见了,对岸突然多了一个衣衫单薄的青年。青年笑着招招手,藤桥上的枝条就像活了一般,从未完处延展、扩张,飞向他手中。
桥就这样修成了!
宽敞、坚固,足以四马并行。而固定整座桥的力量尽在青年手中!
可是他不能一直站在那里呀。他打着哈欠离开时,桥就断了,成了原来的样子。
这时,雾又浓厚了起来,什么都看不见了。
天尚不亮,空气湿润、温度低。
马蹄哒哒,有一小队人马出了城。
为首的年轻人面容和善,却故意眼睛望天:“这些人都是邝氏武仆,若真有鬼城鬼王定了什么鬼规矩,你带他们去也不算忤逆。”
“你呢?”秦苍避过他的解释,单刀直入。
“当然不去。”
邝野脸上的淤青已经上了药,想来是不愿在自己玉面笑脸上留疤。
秦苍假装没看见武仆当中有两人马背上负了鼓囊囊的包袱:“你害怕吗?”
“爷我会怕?”邝野不屑:“我是不愿与你这种人同行!”
“能理解。”秦苍整理缰绳,漫不经心:“此去巫王山,毕竟是惊扰神鬼,又或有不详降下。听说小邝爷对鬼怪惧甚,原来是真的。”
这要是两人单独说说也就算了,可邝野今日带来的武仆都是从亲爹邝越侯那借来的!邝野又最不愿别人称呼自己时还加个“小”字,霎时觉得没脸:“你……你再说一遍?!”
秦苍见人面红耳赤,好在终于愿意正眼看自己了,便不再作答,抬头一望天光:“此去巫王山就算疾行也需多日。不如小邝爷留在此处慢慢考虑,若是不怕了,追上我们便是。”
说罢一拎马缰,故意快速上前;邝野的马来不及退,抬起前蹄啸鸣警告。秦苍不理,调转马头疾驰而去,十多个武仆和两名工匠顺势跟上。霎时,天地扬起一阵泥沙。
“咳咳……混蛋!”
巫王山不似乐云好风景。
一行人无法借由藤梯直入鬼驼峰,只能从山底栈道慢慢向上攀登。
进山不久就起了雾,越往上走,雾越大。四周阴森,气味怪异,雾气中不仅有大量水汽,还包裹植物籽颗粒,让人咳喘不断、难以呼吸。人尤可控,马却再不能行。一开始武仆试着强驱,然而牲畜受惊,嘶鸣乱窜。众人只好下马步行。
路途陡峭、乱石层叠,即使有尚未损坏的藤梯、石栈相助,依旧难行;越往上路途越坎坷,纵是这群人大多是习武之辈,也对悬崖绝壁摇头叹气。
攀登开始后的第三个子夜,雾气渐散,不远处林中有潺潺流水声,众人择平缓处安营。
武仆生火扎寨间,秦苍倚着岩石坐下歇脚。抬头看山巅遥遥,此刻在天尽头勾勒出残影,而众人所在竟连半山腰还差上许多!
嘭——
“拿好!”
秦苍抬头,一捆油纸包裹的食物落在她怀里。邝野说完,转身就走。
“给我吃的,还是让我背着?”秦苍故意。
“随便你。”邝野头也不回,寻了另一处岩石,靠着坐下。
此刻虽暗,但少了雾气遮挡,细看这山林竟苍翠灵动。夜空时有凉风俯冲,带着草木清香,一扫疲惫。
“这里虽被称作鬼山,但置身其中并不多骇人。”秦苍一边慢悠悠拆开油纸上的绳子,一边用邝野听得到的音量“自言自语”:“再不济还有我呢,你不用害怕。”
“谁害怕了?”
“谁说你了?”
“……有本事跟我进山取水?!”
“走啊。”
“你走啊!”
“你先走!”
“你走我就走!”
“……邝爷!”
两人拉扯未果,被一武仆打断。
“邝爷、秦姑娘,前面有一扇‘门’。就在林中溪流旁。”
门?难道是传说中的封渊台?
两人一对视,不再耽搁,由武仆引路朝山林走去。
行不远,水声愈盛。
深山老林,鲜少有人类灯火撕裂神的纱帐,除了月光和偶尔呓语两声的枝叶,就属溪流最不遵礼:它嬉闹着、叫唤着,呼朋唤友,全然不被周遭肃穆和孤寂的环境所劝诫;但恐怕它也自知是最获羡慕和偏爱的,被允许、也享受着徐徐长流。

走近,有一口小池塘。
池塘规整、左右对称,在全无人迹的山中显得突兀。池塘浑浊不见底,借着火光向里瞧,左右有大小相似的两个旋涡;旋涡各引一支溪水流入其中,再分向两侧离去。
“在后面。”
两人跟着武仆、踩着池塘里青苔密布的柱子,借助藤蔓,攀上其后岩石堆积的小丘,这才看见山丘之上竟真有一道残缺不全的“门”。
说是门,不如说只是一扇“门框”。
门基与杂草、泥土混迹,从地下凸起的部分看,可供四、五人携手并行;两端边缘处,门柱粗壮,未被湿漉漉的藤蔓附着的地方,有青铜材质特有的气味与色泽隐秘地探出,其上细密的蟠虺纹均匀分布,即使风雨侵蚀仍旧深刻;门框延伸至两人多高时,戛然而止,在刺向天空的长短不一的最上端,搭着一块歪斜着身躯的过木梁。木料是常见的,呈现出被雨水浸泡后自然的深色。此外,无砖无瓦再无其它。
整扇青铜门框与狗尾续貂式的木梁,构成了孤零零屹立在山丘上的建筑。
邝野抽出剑,将藤蔓挑断些,又拨开木头上枝叶,门梁竟露出二字:奈何。
“奈何?一点新意都没有……”邝野说完一脚踢在引路武仆的屁股上:“这就是鬼门关?你逗我呢?”
武仆揉着屁股解释:“爷,我也是怕错过了线索。”
“确实有字!”
主仆二人一动,火光不稳,秦苍眯着眼睛,盯着纹理间隙投射在门柱上的斜影:“花纹缝隙里。”
邝野听罢,差武仆将火把朝前探、又调整角度,木柱表面原本浅浅一层影即刻变得深邃,夹杂在缝隙中的字符显现。
菱文。
沙海的语言。
那个没落的帝国曾携带过的光与震撼,创造的记忆与文明,或许比想象中还要绚烂。只是它的离去也如惊雷贯耳后的沉寂,只能在心中追忆。由于年久、青铜表面存在裂纹,加之青苔遍布,若不是偶然,无法想象这样的踪迹还要被埋葬多少年。
邝野使劲眨了眨眼睛,用剑将遮挡视线的藤蔓再斩断些,方便身前那个几乎趴在上面的人观察。
秦苍抚摸那些变幻的影子,确如邝野抱怨的,每一个还不如蚂蚁大,光线稍微一偏就支离破碎。
“字太小了,你看得清吗?不然我叫人抄下来吧?”
“……闪开!”
说完,秦苍一把将支在门柱上的邝野掀开,只见刚才被其剑斩断的“藤蔓”活了!
遂着火光,青铜门上原本厚重的藤条皆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,它们吐着芯,直朝众人袭来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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