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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八二章 暴吏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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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旺村在印主城之外,东沿卿汾河,西临不高山。

  此地雨水充沛、土壤肥沃,村中多以种稻为生。偶有闲时也有人会引水开河塘,里面放些鱼苗,不过多是想有个由头约亲戚朋友垂钓谈天,不作生计用。

  卿汾河终年净丽。

  河道不宽、流不急,行水路者少。人们想着,若设置专门的摆渡者终日等候,未免奢侈。于是,临近几村商量后决定安排几只小伐、几名男子轮流撑船,当作举手之劳。有时,过河的人会提些吃食温酒招呼,若没有,人家同样热情渡人。

  原本在旺村只要勤勤恳恳,衣食不当愁;安居于此,日子不说多精彩,也算得上祥乐。然而变数生在去年春,生在他们常年枕卧的河水中。

  起初,是卿汾水中的一块旧木碑被人发现了。

  碑立于一处相对平缓的水流中,半身埋于沙床,半身掩于流波。碑不知何时而立,常年水流冲击,让枯木摸上去圆润光滑;不知何人铸造,潜下去看,最上刻着“四方宫”三个遒劲大字,其下则有细密的小字,一直延伸至水底砂石中。

  接着,村中奇事接踵。

  比如一怪病濒死之人欲于河前轻生,被救起之后,竟得痊愈;比如有农人喝得烂醉于河边哭诉,而他家田中遭虫害的庄稼竟真的一夜间起死回生;于是便有学子死马当作活马医,去跪拜神碑,第二日便得一信函,邀他赴翕边学馆深造……林林种种、口耳相传,怎叫人置若罔闻?

  然而,神碑灵验不仅在于它乐善好施,还在于它对多疑者的惩戒。

  比如,上一任阴阳官对神碑不敬,质疑其真假,不多日其尸身便浮于河中。再来便是那夜,十几个孩子临河玩耍后不知所踪,传是有龙王吃人……这背后的门门道道像不是凡人能讲得清的。

  畏大于敬,不敢不尊重。

  所以当薄申云说要将这木碑连根拔起时,所有人都笃定这将引来灭顶之灾。面对此起彼伏的惊讶,唯有一人态度不同。

  “薄大人说得对!拆!我支持拆!”司徒衍高声应和:“你们可知道他是谁?他是薄申云!是王上金口玉言派来印芍的巡察使,薄申云!”

  冲突在即,大声报出别人全名显然不厚道。

  薄申云回头盯了一眼司徒衍。

  其实,一登临河滩,薄申云就发现身后官兵多是司徒家中武仆假扮,印芍府衙官兵其实只有几个。加之司徒衍反复提醒自己印芍问题盘根错节。薄申云已经反应过来:他们多半老早就知道旺村人今夜会有行动。接风洗尘是假,让巡察使阻止火祭,这才是真。

  薄申云心想,或许这竖子不是故意不作为,怕是受制于人,才施展不开拳脚。

  发现薄申云看向自己,司徒衍还了他愧疚一笑:心想师兄海涵,此时此刻为了让那被唤作阴阳官的孩子脱困,只有将你先献祭出去了。

  说来他也是无奈。

  司徒衍凭一纸调令只身赴任,在印芍并无旧识。明是坐镇府衙,但实际手下无人。于此同时,极乐阁已然接管王陵军,直接遵王命行事。所谓一山不容二虎,极乐阁既是主,印芍府衙只能配合。

  不仅如此,印芍临京,种种势力交错。司徒衍猜想,或许正是因为自己在此没什么斤两,才能被委以此职:人家要得就是一个摆设,若自不量力,行喧宾夺主之事,自己这个城守怕是干不长久。

  以司徒衍的职位,并不知道朝廷为何对官员丧命一事讳莫如深,也不晓不高山与王陵之间关系。他只知道,如今所有能动用的人员、资源都一心扑在不高山上,龙王作祟比之于此显得微不足道。但多日前他已得知火祭一说,要他放任人命,他良心做不到。

  所以一听到薄申云赴印芍来,他便早早蹲点守候,赶在王陵军邀请之前,就将其请出来。故意让他目睹旺村之事,逼他出面用其巡查官的身份解决问题。

  司徒衍知道薄申云从来反感鬼神之说,可多年不见,薄申云还是不是漆馆那个薄申云,司徒衍不能确定。二来,人家毕竟是因为不高山封山被调任印芍的,小小旺村之事,司徒衍不确定他会不会真的上心。

  先有隐瞒,后有利用。好在薄申云并未拆穿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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