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页 > 咸鱼继承百万秘术遗产后 > 第59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

我的书架

第59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

『如果章节错误,点此举报』
弗里曼上校努力保持着军人该有的严肃表情, 但他抽搐的眉尾充分暴露了他内心的挣扎和动摇。

“我已经把两位带到了。告辞。”他敬了个礼,僵硬地转身。

段非拙习惯性地和z对视一眼,z迅速挪开视线, 打开自己舱室的门。

他一路上都和段非拙保持着一定距离, 就连目光接触都不曾有过,仿佛即使只对视了一眼, 他也会遭受某种污染一样。

段非拙叹了口气,打开自己的房门。

军舰舱室的布置也以简单实用为主,床上除了白色的枕头和被子外别无他物,空旷朴素得犹如大学开学第一天的学生宿舍。

可能是因为在地牢里待久了,段非拙竟觉得这儿还算舒适。

舱室唯一算得上亮点的大概就是舷窗——圆形舷窗的直径约有段非拙身高的那么高, 视野极为开阔。现在空行舰尚未起飞,但可以想象到它飞上云海之后,窗外是何等美景。

他取出几件日用品,脱掉外套, 挽起衣袖。接着他想起了自己的任务——名义上来说,他是前来护送那名驯兽秘术师的。他至少应该去和对方见见面。

他敲响隔壁3021号舱室的房门。

“谁?”门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,属于刚刚进入变声期的少年。

“我叫利奥波德·切斯特, 是军方派来护送你的秘术师。”段非拙回答。

舱室门打开了。

然而开门的并不是人, 而是一只……狐狸。

狐狸给他开了门。

接下来会发生什么?来狐狸突然开始直立行走、开口说话?

总觉得上了这艘空行舰之后,事情就开始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……

段非拙和狐狸大眼瞪小眼。半晌, 狐狸打了个呵欠,一溜烟蹿回室内, 后脚一蹬就跳上了床。

床上坐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。他屈着一边膝盖,另一条腿垂在床沿, 晃晃悠悠。他相貌平平, 算不上英俊, 但脸颊上的雀斑给他增添了几分专属于少年的青春可爱。

狐狸跳到他的大腿上,把自己团成一小团。

那只段非拙曾见过的松鼠顺着少年的脊背爬上他肩头,黑溜溜的小圆眼睛好奇地望着来客。

少年另外一侧肩头蹲着两只玄凤鹦鹉。它俩同步地展开左边翅膀,再展开右边的翅膀,做大鹏展翅状。

……这是直接在空行舰上开动物园了吗?

“不好意思,吓到你了吧?”少年笑眯眯地说,“我叫西蒙·马洛。”

他朝段非拙伸出手。

段非拙往前蹭了一步,小心翼翼且飞快地跟他握了握手。之所以不敢接近少年,是因为他看见床底下亮起了两抹光亮——下面肯定还藏着什么动物。段非拙一点儿也不想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动物。

“这些是……你的宠物吗?”段非拙字斟句酌问道。

西蒙挠了挠其中一只鹦鹉的腮帮子。鹦鹉舒服得眼睛都眯起来了。另外一只鹦鹉见他冷落了自己,气愤地咬了咬少年的手指。少年只好也挠了挠它。

“它们是我的朋友。”西蒙说,“我学习的秘术可以和动物沟通。”

“真是……神奇。”段非拙只能这么说,“所以你才会被征召去北极驯服那头巨兽?”

西蒙一歪头:“我不想‘驯服’那头巨兽,我的目的是和它成为朋友。”

“哇哦……”段非拙挑起眉毛。越来越像迪士尼公主了呢!

“我从小就知道那头巨兽的事。”西蒙骄傲地说,“它叫‘利维坦’,据说是先行者的宠物。没人能驯服它,我们只能和它平等地交流。不过,能和它交流的人也少之又少。”

“你就是其中之一?”段非拙问。

“没错。我可是五百年来最强的兽语师。其他人要么不能、要么不敢去北极,只有我例外。”西蒙自信满满地一笑。

“看到你这么有信心,我就放心了。”段非拙对这趟北极之旅一点儿底也没有。他们的生死全都掌握在这个少年手中。少年干劲十足,对他而言是件好事。段非拙宁可回伦敦坐牢,也不想葬身北冰洋。

“我一定会把利维坦带回伦敦的。”西蒙笑意更深,“卡特阁下说,要是我能做到,那就是大功一件,女王陛下肯定会给我封个爵士。”

他想了想,觉得这么说会显得自己贪图功名利禄,连忙补充道,“我可不是为了地位才做这件事的。我是为了……世界和平!”

听到卡特的名字,段非拙的眼皮又开始跳了。

“你认识秘书官卡特?”

“是啊,他是我的引荐人。我其实是秘术师家系的后裔,从小就学习秘术。但是我父母过世了,我被送去了济贫院。卡特先生刚好是那家济贫院的赞助者。”

西蒙提到卡特,神情里满是仰慕和感激,“济贫院里凡是有才能的孩子,都有机会被卡特先生遴选走。我因为能和动物交流,所以被卡特先生选中,去寻找利维坦。”

卡特那家伙果然不止是个趾高气扬的贵族。段非拙暗想。他熟悉奥秘哲学,熟悉秘术师,甚至还会从济贫院里挑选拥有秘术天分的孤儿……他到底在筹划什么?

被他选中的孤儿对他感恩戴德,甘愿冒着生命危险去世界的尽头执行任务。

究竟是少年太过单纯,还是卡特那家伙太会演?

“你这样大张旗鼓地暴露自己秘术师的身份,就不怕警夜人找上门?”段非拙好奇。

“卡特阁下说他会保护我的。”西蒙撅起嘴,“况且警夜人中也有不少秘术师。卡特阁下说,只要秘术师愿意为国尽忠,为女王陛下服务,警夜人就不会插手。”

他左一个“卡特阁下”,右一个“卡特阁下”,段非拙听了脑壳都在痛。

空行舰震动了一下,引擎运转的隆隆声响彻船舱。西蒙欢呼一声,扑到舷窗前,整个人都贴在了玻璃上。

“我还是第一次乘空行舰呢!”他兴奋地喊道。

段非拙宽容地注视着少年。他自己第一次乘空行舰的时候也很兴奋,实在没办法指责别人。

威灵顿号徐徐攀升。舷窗外挥手示意的人群一下子就变成了蚂蚁般的小点。

他们看见了远处伦敦市的轮廓,鳞次栉比的房屋和横平竖直的街道看上去就像迷你模型。接着他们又将伦敦远远抛在下方。空行舰升入云层,穿过云层,最终来到云海之上。

望着缥缈的云海,段非拙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。上次他欣赏云海时,他和z在一起。z说空中的景色就和他描述得一模一样。段非拙知道他在骗人。自己的口才是什么样的,他心里还没个数吗?

现在z已经不需要他描述风景了。z自己能看见。

西蒙趴在玻璃上,发自内心地感慨:“真是太美了!”

他的动物朋友们也凑到窗前。段非拙不得不闪身让开。总觉得再过一会儿他们就要开始载歌载舞了……

谢天谢地,西蒙和他的动物朋友没有表演迪士尼公主传统艺能。

云海上的景色美不胜收,不过看久了也就那样。西蒙少年心性,没一会儿就腻了。相比起窗外的美景,还是他的动物朋友更有趣。

“我们去船上探险吧!”西蒙兴高采烈说,“这艘空行舰好大,一定有很多有趣的地方!”

“这是军舰,我们不能随便乱逛。”段非拙严肃地提醒他。

“肯定有地方是我们能去的,走吧!”

西蒙说完就带着他的动物朋友们推门而出。松鼠和鹦鹉蹲在他肩头,狐狸则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脚边。床底下发出可疑的嘶嘶声,却没有东西出来。段非拙不想跟那个正体不明的动物同处一室,只好跟上少年。

他现在明白卡特为什么要钦点他来“护卫”西蒙了——他就是来当保姆的!

西蒙一路上蹦蹦跳跳,对什么都好奇得不得了,看到任何事物都忍不住凑上去瞧个究竟。船上有不少士兵正在执勤,看到带着一群动物的西蒙,他们惊诧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,但还是努力保持住了一丝不苟的表情。不愧是威灵顿号的船员,果真训练有素。

“切斯特先生,既然卡特阁下派您来保护我,想必您一定是个杰出的秘术师吧?”西蒙眨了眨他天真的大眼睛。

“呃……还行吧。”

“您擅长什么秘术?跟我说说吧!”

“我觉得在外人面前还是不要谈论这个为好……”也没什么好谈论的。总不能直接告诉他自己是警夜人的阶下囚吧?

西蒙鼓起腮帮子,对段非拙的敷衍很是不满。但他很快就把这点儿不快忘在了脑后。因为他们抵达了空行舰的最上层,再往前走就是舰桥了。

以他们的身份,当然不可能进入整艘空行舰的中枢。但不知是巧合还是西蒙的迪士尼公主体质作祟,他们竟然半路上撞见了弗里曼上校和z。

两人正站在舷窗前。上校指着窗外,脸上带着自豪的神情:“您看到了吗?第四代以太结晶动力引擎,全世界最顶级的技术。还有那些炮台,9英寸的榴弹炮……看看那些炮台,多么美丽。担任这艘空行舰的舰长是我一辈子的光荣。”

他絮絮叨叨地介绍着威灵顿号的配置,z边听边点头,神情端肃凝重。

上校说着说着便注意到了西蒙。他一瞬间卡壳了,表情僵硬,好像有人往他身上浇了一盆冰水。

“你好啊上校,你们在聊什么?”西蒙一派天真。

z瞄了一眼西蒙背后的段非拙,将目光转向窗外,做出一副全神贯注欣赏炮台的样子。

弗里曼上校后退避让西蒙的动物朋友们,艰难地说:“我正带领这位先生参观威灵顿号。”

西蒙眨眨眼:“这位先生是……?”

“芝诺·辛尼亚。”z说,“皇家学会的学者,随威灵顿号前往北极考察生态环境。”

他故作严肃地同西蒙握手,那副一本正经的架势倒真有些像象牙塔里的学究。

“你们参观能带上我吗?”西蒙问。

如果弗里曼上校有的选,他会当场拒绝。可惜的是西蒙是本次任务的核心,上面特地交代了一定要满足他的一切需求。上校只能带着壮烈的表情说:“可以,我们正打算去舰桥。”

“哇!舰桥就是空行舰的中枢吧?我早就想见识一下了!”

“动物不能进去。”这是上校的底线。

“为什么?”

弗里曼上校抿紧嘴唇,搜肠刮肚半天才找出一个合理的理由:“舰桥上有很多贵重的精密仪器,你朋友所掉的毛会影响仪器运作的。”

西蒙扁扁嘴:“那好吧……”

他做了个手势,两只鹦鹉飞到狐狸头顶,而狐狸则一屁股坐下,乖巧得如同一只等待主人归来的狗狗。松鼠沿着西蒙的后背轻盈跃到地面,不满地冲上校吱吱叫了两声。

西蒙朝松鼠做了个“嘘”的动作:“你不能那么说上校,真没礼貌!”

段非拙很想知道松鼠说了什么,八成不是什么好话。西蒙不说倒还好,大家只会认为松鼠叫了两声,可他一说,所有人都知道松鼠刚才在辱骂上校了。

弗里曼上校瞪着天花板,脸上仿佛写了一个巨大的“忍”字。

“请跟我往这边走。”他咬牙切齿,转身走向舰桥。

西蒙蹦蹦跳跳地跟在他后头。段非拙和z并肩走在少年身后。

z全程都质疑地望着少年的背影,似乎根本不相信这个家伙能驯服什么极地巨兽。

说实话,段非拙也不大相信。

舰桥位于空行舰最前方,可谓是空行舰的大脑。舰长的坐席位于高处,十几名高级船员呈半圆形分坐在下方,全神贯注地操作各类仪器。

机器运转的微弱噪声和船员们的说话声混杂在一起,形成了一种奇妙的蒸汽朋克交响乐。

“当前风向西偏南20度,航行高度4350英里,航速270节……”

“排气系统正常,冷却系统正常……”

“请轮机长报告锅炉房情况……请轮机长……”

看到弗里曼上校,他们同时停下手中的活儿,敬了个礼。上校摆摆手,让他们继续工作。

“我们现在已经离开国境线,抵达北海上空了。”上校介绍。

“那么快?”西蒙眼睛睁大,“我们起飞才多久?坐火车的话,起码要七八个小时吧?”

“这航速对于威灵顿号来说不算什么。”上校有些得意,甚至忘记了面对西蒙的不适感,“如果引擎全速工作,航速能提高到430节,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。”

这速度比得上现代的民航客机了。段非拙震惊。

空行舰比起民航客机,又拥有无与伦比的优势——对于起落地点要求极地。不像飞机起落需要修建跑道,空行舰可以垂直起降,甚至能停泊在海面上。

若是像威灵顿号这样的黑科技空行舰得以量产,那英国空军的实力该变得多么恐怖?世界的格局又将发生怎样的变化?

但更多的空行舰就意味着需要消耗更多的以太结晶,导致更多的人罹患以太病。固然有美丽盖亚这样的组织救治以太病患者,但实在杯水车薪。

“上校!”一名船员惊叫。

“怎么了,领航员?”

“五点钟方向有一艘空行舰正在接近!”

上校皱眉,快步走到环形舷窗前,朝空行舰的右后侧方张望。

“果然……”他喃喃道。“瞭望手请报告,那艘空行舰悬挂的是哪国旗帜?”

领航员掀开面前传声管道的盖子,重复了一遍弗里曼上校的命令。

他的声音通过一条专用管道传递到了瞭望手所在的位置。这时代电话尚未普及,轮船和空行舰内部通讯往往依靠这种管道。它能让声音传递几十米甚至上百米。只要管道没有堵塞,就能成功传达命令。

很快,瞭望手的回复就传来了。

“悬挂黑旗!”他的声音有些慌张。

舰桥上所有人同时眼神一凛。

黑旗,那是海盗的旗帜。

不,那艘船是空行舰,所以应该叫空盗吧?

“区区空盗,也敢挑衅英国皇家空军?还是威灵顿号?简直不自量力。”弗里曼上校冷笑。

“上校!”瞭望手的声音再度传来,“七点钟方向和九点钟方向又有两艘空行舰接近!都悬挂了黑旗!”

“下令全舰进入战斗状态!”弗里曼上校喊道,“炮手就位!让那些不自量力的空盗见识见识威灵顿号的厉害!”

“是!”船员齐声应答。

空行舰猛然减速,西蒙一个趔趄,一屁股坐在地上。段非拙也摇晃了一下。一只手从背后托住了他的身体。

他望向身后的z。白发警夜人迅速收回手,神情冰冷。

“我们要不要回去?”西蒙问。他毫不胆怯,反而饶有兴味地观望着这一切,看热闹不嫌事大。

“三位请勿慌张。”弗里曼上校说,他浑厚的声音仿佛具有一种安定人心的魔力,“马上就要交战了,你们还是留在原地为好。舰桥比较安全。威灵顿号火力强大,那些毛贼绝不是对手。这是我们的处女航,我定要给他们一个教训,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和皇家空军作对。”

“这地区空盗很常见吗?”z问,“我曾搭乘空行舰在地中海旅行,却从未遇见过空盗。”

“地中海的空盗比较少,因为航线密集复杂,各国空军巡航也比较频繁。相比之下,北海和大西洋上空的空盗会多一些。他们主要打劫的对象是货船,其次是客船。偶尔也会挑衅军舰,不过都是挑轻量级的军舰下手。敢对威灵顿号这种级别的空行舰出手,我还是头一次见。”

z沉吟:“那些空盗又不是看不出威灵顿号的与众不同。他们想必是有备而来。”

弗里曼上校冷笑:“说是空盗,其实人人都知道,他们就是某些国家资助的武装私掠船。甚至有一些就是军舰,只不过挂上了海盗旗,奉命打劫罢了。这已经是各国公开的秘密了。”

段非拙以为武装私掠船这种东西在维多利亚时代已经销声匿迹了,没想到因为空行舰的发展,私掠船从海上转移到了空中。

“那么那三艘空盗船来自哪个国家?”他问。

“不清楚,除非抓到俘虏。”弗里曼上校耸肩,“但是空战中基本抓不住俘虏。要么胜利,要么死。”

最先出现的那艘空盗船便已进入威灵顿号的火炮射程之内了。

震耳欲聋的巨响传遍全舰,即使段非拙及时捂住了耳朵,耳内都被震得生疼。

空行舰侧翼的炮台依次发射榴弹,炮弹拖着烟尾飞向空盗船。

船体上爆出夺目的火光。

“第二轮齐射!”弗里曼上校下令。

与此同时,另外两艘空盗船也接近了威灵顿号,发射出数十枚小型榴弹。

威灵顿号坚固的外壳足以抵挡这些炮弹,但冲击力仍使得整艘空行舰剧烈震动起来。

三个人摔得东倒西歪。西蒙抓住了弗里曼上校座椅的扶手才堪堪稳住身体。段非拙则在踉跄中和z撞了满怀。

z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身体。

当震动停止,段非拙抬起头,刚好撞上了z那绯红的眼睛。

两个人同时望向别处,推开彼此。

最先冲向威灵顿号的空盗船冒起浓浓黑烟,引擎部位火光闪烁,整艘舰船坠入云海之中。

另外两艘空盗船见势不妙,彼此掩护,徐徐后退。它们的吨位比威灵顿号小得多,虽然搭载的引擎不如威灵顿号,但胜在灵巧快速,一转眼就退到了威灵顿号的射程范围之外。

“上校,要不要追击?”传声筒里响起炮手长的声音。

弗里曼上校略一思忖:“不必,由他们去。我们的目标是北极,不可在其他事上浪费时间。”

“是!”

上校又对着另一只传声筒说:“检修全船,报告船体损毁和伤亡情况。”

“是!”

他熟练地下达了几个命令。很快,舰桥就恢复了秩序,好像空盗从未进攻过似的。

上校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三名乘客身上。

“你们没受伤吧?”

三个人摇摇头。

“那就好。三位是贵客,要是你们有个三长两短,我没法向上面交待。”

段非拙撑起身体,问:“放走那些空盗合适吗?他们会不会再来骚扰?”

“我只怕那两艘船是诱饵。”弗里曼上校眼神一暗,“凭借两三艘小艇就想拿下威灵顿号,哪怕再白痴的空盗也知道那是痴人说梦。他们之所以如此不要命,恐怕并不是为了抢劫。”

“他们想打探威灵顿号的情报?”段非拙问。

威灵顿号是英国最新制造的空行舰,搭载的引擎更是世界一流。虎视眈眈的欧洲各国大概迫不及待地想弄到威灵顿的第一手情报吧。

最好的打探办法就是派几艘小型舰船假冒空盗,和威灵顿号交火,以此测试它的能力。

那三艘空盗船是哪个国家派来的呢?哪个国家都有可能。虽说一战要二十年后才爆发,但战争的种子早已在数十年前就埋下了。欧洲各国早就在彼此试探,矛盾摩擦出的火花逐渐积累,最终才形成了一场盛大的爆炸。

空行舰各个部门的回应一一传到舰桥。舰船外壳微微受损,但不影响航行。船上人员未有伤亡,只有一人在空盗袭击之后突发急病。

“舰长,请您来医务室一趟。”传声筒中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,“布尔韦中士可能患上了以太病。”

段非拙眉毛一挑。

弗里曼舰长沉声说:“我这就去。”

他转身面向三名乘客:“抱歉,出了些状况,我会叫个士兵护送你们返回舱室。”

西蒙如蒙大赦。他迫不及待要和他的动物朋友们继续探险了。舰桥虽然气派,但一眼就能看个遍,实在没什么好玩儿的。

段非拙向前一步:“舰长,我和您同去。”

“您方才也听到了。有一名士兵突然患上了以太病……不,应该说是‘未知的系统性疾病’。”

那是科学进步委员会对以太病的专业科学称呼。但在民间,人们越来越倾向于将那种疾病称为“以太病”。

“我有过行医经验,对以太病略知一二。”段非拙说,“也许我可以帮上什么忙。”

弗里曼舰长微微讶异。他看向z,用眼神询问段非拙说的是不是真的。z点了点头。

“想不到您竟然还懂医术!不愧是皇家学会的学者啊!”弗里曼舰长端详着段非拙,仿佛对他产生了全新的认识,“那您跟我来吧。”

z犹豫了一下,道:“我也去。”

他们离开舰桥,赫然发现西蒙的动物朋友们不见踪影。西蒙登时慌了神。

“它们一定是被交战时的动静给吓跑了!”少年眼泪汪汪。

弗里曼舰长看起来比他更慌张。现在一只狐狸、一只松鼠和两只鹦鹉不知所踪,它们有可能位于空行舰的任何一个地方,可能在舱房,可能在以太结晶动力引擎中,也有可能在厨师的锅里。

“我会下令士兵搜索的。”他额头上暴起青筋,“请您回自己的舱室,不要乱跑。”

为了防止西蒙把他的话当耳边风,他特地叫来两个士兵,命令他们“护送”西蒙回房。

士兵一左一右拎起少年,像拎小鸡似的把他拎走了。

弗里曼上校带着段非拙和z来到医务室。因为无人在交战中受伤,因此医务室中空空荡荡。

最里面的床上躺着一名士兵,肩章告诉众人他位属中士。医务室的医生和护士围在他身边,给他注射葡萄糖。

“病情如何?”弗里曼上校走上前问。

“我以前没治疗过这种疾病。”医生摇摇头,表示自己无能为力。

段非拙弯下腰,细细观察中士的病征。他双眼紧闭,汗流如注。手臂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红色纹路。接下来几天,这纹路会逐渐加深,当中士开始胡言乱语时,他的生命就走到尽头了。

以太病出现得全无征兆,也没人知道发病的缘由。并不是成天和以太结晶打交道的人就容易生病。否则空行舰的船员会首当其冲。相反,大多数患者一辈子都没搭乘过空行舰,甚至没靠近过空港。

以太结晶燃烧时,其中蕴含的光之大君的恶念散播到世间,也许祂只是随机挑选受害者罢了。

先行者是近乎神的存在,不能用人的伦理道德和行为纲常去揣度祂们的心思。

段非拙对弗里曼上校说:“伦敦有一家疗养院,叫作美丽盖亚疗养院,专门治疗以太病。我一位朋友的女儿也患了以太病,在那儿治疗之后病症已经大好了。”

医生有些愤愤不平:“先生,世界上根本没有以太病这种说法……”

弗里曼上校对医生怒目而视。

“不管有没有那种说法,我的士兵的确生了病!”他严厉地说,“现在你们纠结这些称呼还有用吗?难不成把病名换掉,病人就能康复了?”

医生低下头,讷讷地不敢说话了。

弗里曼上校转向段非拙,神情温和了许多。

“谢谢您提供的信息。只是我们现在不能专门一个人返航。等我们一回伦敦,我就立刻把中士送去那家疗养院。”

上校在病床前半跪下,握住中士的手。

“布尔韦,你听见了吗?再坚持一下。我们很快就会返航了。”

中士紧闭着眼,像是陷入了一场漫长的噩梦,根本没听见上校说话。

弗里曼上校长长叹了口气。

“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减轻他的痛苦?”

医生爱莫能助地低下头。

“请您多关注一下中士的病情。”段非拙对医生说,“如果他开始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胡话,请来通知我一声。”

“通知你有什么用?”医生警惕地瞪着他。

“听这位先生的!”弗里曼上校命令。

有上校在场,医生不敢造次,只能垂首答应了。

段非拙阴郁地凝视着中士。据他所知,能治疗以太病的就只有美丽盖亚疗养院。但是这可怜的人能撑到威灵顿号返航的时候吗?

伊万杰琳理事长的秘药可以缓解病情。她上次在交易行中带货,倒是留了一些秘药下来,打算长期寄放在交易行中出售。恰好可以用来救治布尔韦中士。

但是段非拙必须先进入交易行才能取出秘药。

他瞄了一眼身边的z。

交易行的钥匙在他被捕之处就被没收了,至今也没归还给他。虽然他如此要求,但被z冷酷地拒绝了。z是否将符纸带在了身上?

如果z没带,那布尔韦中士未免太过可怜了。

看望过中士之后,两个人返回舱室。一路上两个人谁都没说话。

z取出钥匙,正准备开门,手腕却被一把握住。

段非拙深呼吸一次,鼓起勇气说:“我有话跟你说。”

z注视着年轻人金绿色的眼睛。他想拒绝,但他知道,若不是什么事关重大的消息,对方肯定不会主动请求和他交谈。

他抿紧嘴唇,推开门:“进来。”

段非拙飞快闪进舱室里。

“有话快说。”z关上门,故意去整理行李,这样自己就不会不小心地跟那个人对视了。

他忽然有点儿怀念自己还瞎着的时候。从什么时候起,光是看见那年轻人的身影对他来说都成了一种折磨?

“我想进一趟秘境交易行。”段非拙说。

z的手停了下来。

“你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吗?”

“我不是为了自己,是为了那个得以太病的士兵。”段非拙说,“交易行里有些药,可以缓解他的疾病。”

偷偷进入交易行肯定会惹怒z,那他干脆光明正大地进去好了。

“符纸我没带。”z说。

段非拙凝视着他:“真的吗?”

“我为什么要带那种东西?放在苏格兰场不是更安全?”

“你要是担心我逃跑,可以跟我一起来。”段非拙说,“这是为了救人一命。”

z的眼神暗了暗。

可恶。他想。这小子知道拿出“救人”这种冠冕堂皇的借口,他就没办法拒绝了。坏东西。从头到尾都是个坏东西。

他打开行李箱,从最底部取出法阵符纸。

他本想把这东西留在伦敦的,但是出发时不知为何,他鬼使神差地将这东西塞进了箱子。

取出符纸的时候,连带另一样东西也掉了出来。

是一枚白色的信封,正面没写地址,只写了两个字:遗书。

z飞快地捡起信封,塞回行李箱中。

段非拙看着他,神色复杂。

“遗书?”

“警夜人的习惯。”z淡淡地说,“大家都是刀口舔血的人,没准什么时候就会死。为了避免死后的纠纷,入职第一天就要写好遗书。”

“……我就没写过遗书。”

“你又不是正式的警夜人。”

他将符纸塞给段非拙。

段非拙向他伸出手。

秘境交易行的主人,警夜人的头号通缉犯,当着他的面,要求带他一起进入交易行。

警夜人的历代首领若是知道他有这么一天,搞不好会直接气得从坟墓里跳出来。

但他还是握住了那只伸向他的手。

一阵天旋地转,两个人出现在了交易行中。

这处神秘空间中的时光仿佛凝固了似的,他们上次来时是什么样,现在依旧保持着什么样。

段非拙挥挥手,召来存放美丽盖亚秘药的那一格展示柜。

他取出一小包药粉,转向z:“我只是来拿这个。可以回去了。”

z冷眼看着他,和他一起返回现实世界中。

“回伦敦后,那个地方要彻底关闭。”z一把夺回符纸,“整个空间都要抹除。”

“我倒是想关。”段非拙有些无奈,“只要我不进入交易行,它就不会开启。但是我不知道怎么消除交易行所在的空间。它又不是我建立的。”

“也就是说,交易行的开启与否全凭你是否自觉?”

“……差不多吧。”

z皱了皱眉,扭开脸不说话了,显然是对这个答案不甚满意。

“我去医务室了。”段非拙说。

“等等。”z喊住他,“我也有话要跟你说。”

段非拙垂下了正准备开门的手。

z抱着双臂往床上一坐,道:“这次任务我们两个合作,所以我就对你开诚布公了。威灵顿号上藏着间谍。出发前女王陛下特地吩咐我揪出这个间谍。”

“……间谍?在威灵顿号上?”段非拙将信将疑。

“你就没觉得疑惑吗?我们竟然能在北海上遇到空盗。”

“弗里曼上校不是说,那些空盗是其他国家正规军假扮的私掠船吗?”

z颔首:“即使是私掠船,想在如此广阔的天空中拦截一艘船,也无异于大海捞针。一般的空盗都只在热门航向上活动,因为航线是固定的,他们只需要守株待兔即可。但我们所航行的这条航线,以前从未有人走过,毕竟目的地是北极。你想想,那些空盗是怎么精准定位我们的呢?”

段非拙沉默了一会儿,答案呼之欲出。

“船上的间谍泄露了我们的坐标。”他说。

“要远距离传送消息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。要么这个间谍手里有一台容易藏匿的无线发报机,要么就是他拥有某种特殊的、可以远距离通信的手段。”

“——秘术。”段非拙接着z的话说道。

现在他明白z为什么要跟自己合作了。因为他是秘术师,而z不是。

他从邓肯和开膛手杰克那里继承来的异能可以让听力变得极为敏锐,监听周围的动静轻而易举。z大概是看中了他这个能力,才会要求他配合吧。

只有在涉及工作的时候,z才会抛开自己的个人立场和情绪,和他多说两句话。

“我知道了,帮你揪出间谍就行了是吧。”段非拙移开视线,不再去看警夜人那美丽到近乎非人的面孔。

“那个养动物的小子。”z的脸颊抽搐了一下,他和弗里曼上校一样对西蒙有些过敏,“他的动物能不能帮上忙?”

“我说不清。但我觉得他不适合反间谍人物。”段非拙诚实地说出了自己对西蒙的看法。

让西蒙去反间谍,就好比让迪士尼公主去参加星球大战一样。

况且西蒙对卡特崇拜得五体投地,段非拙天然觉得他属于“敌营”。

“……那就别算上他了。”z偏过头,从段非拙身上移开视线,“你不去送药吗?”

“这就去。”段非拙掂了掂手上的药包,“你……没别的话要跟我说了吗?”

“没有。”z说。

段非拙一言不发地打开门。

z盯着法阵符纸——在他眼里,那只是一张白纸。他思索了片刻,忽然说:“你再等等,其实我……”

当他抬起头,发现舱室已经空了。舱门不知何时关上了,他却根本没注意到。

真奇怪,从医学角度来说他已经没有心脏了,他的胸腔里只有一台被以太结晶驱动的机械,可是心口此刻却像被钝刀割了一下似的。
sitemap