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页 > 咸鱼继承百万秘术遗产后 > 第49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

我的书架

第49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

『如果章节错误,点此举报』
泰勒斯先生不晓得他内心的想法, 还以为他是在为找到了便宜又好用的材料而高兴。

“今后你在日常生活中就要时时刻刻注意储存能量,不论是吃饭睡觉还是走路,都要不断做这件事。”

哦, 就像给电池充电一样。段非拙点头。从现在起,他就是人形充电宝了。

“但是这样不会很耗费精力吗?”他问,“是不是每天抽出固定时间用来蓄能更好?”

“那如果没到固定时间,金属块的能量就耗尽了怎么办?”泰勒斯先生用谆谆教诲的语气说,“你现在还不习惯才会这么想。等你习以为常之后, 蓄能就会像呼吸一样自然。当你走在街上,会自动从阳光中汲取能量。当你吹到风,会自动从风中汲取能量。你会条件反射地做这件事。放心吧,我见过的秘术师就没有做不到这一点的。但凡是有身体的人都能完美地转化能量。”

“为什么要加一个定语‘但凡有身体的’?”段非拙不解。

“秘术师的身体相当于一个能量转换器, 所有的能量转化都是在我们体内进行的。因此身体残缺的人,在转化能量时也会有所欠缺。”

段非拙张大了嘴:“那z岂不是当不成秘术师了?”

泰勒斯先生递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:“毕竟他的身体已经不剩多少了。他无法从外界汲取能量,也无法将自身的能量释放出去。”

段非拙盯着手中的黄铜块, 内心前所未有地苦涩起来。

“你要是同情他, 那大可不必。”泰勒斯先生笑了笑, “他不喜欢被人同情。有时候同情并不会让人觉得更好,反而会让人更加痛苦, 更加意识到自己的软弱。”

z会在意自己的软弱吗?

段非拙忽然觉得, 他或许没他想象的那么了解z。

“接下来你就练习不断地储存能量和抽取能量吧。”泰勒斯先生拿出一支烛台,放到桌上, “试着用能量点燃蜡烛。”

段非拙一手握着黄铜块,另一手指向蜡烛。

“轰”的一声,烛台整个儿起火了。

泰勒斯先生沉默地看着自己熊熊燃烧的实验桌。

“……对不起。”段非拙捂住脸。

“该怎么说呢。”老人捋了捋自己的胡子, “我觉得你可能不大适合加入警夜人。”

“那我适合加入什么?”段非拙紧张地问。

“炮兵部队吧。”

接下来段非拙又摧毁了一根蜡烛、一支火把、一组烧杯和泰勒斯先生的一撇胡子, 终于能平安无事地储存和抽取能量了。

他发现自己之所以摧毁了那么多东西, 是因为他在释放能量时用力过猛了,就像用举铁的力量去敲鸡蛋一样,不敲得鸡飞蛋打才怪。

等他能在不损坏任何东西的情况下点燃蜡烛时,泰勒斯先生总算松了口气。

时间已经不早了,他们离开研究室返回了地面之上。

一走出地道,段非拙就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食物香气。

“他们居然真的做了晚饭?”泰勒斯先生一脸难以置信。

“不是您让色诺芬和z去准备晚饭的吗?”段非拙问。

“嗯,但我以为他们会炸毁厨房什么的。”

对于自家厨房平安无事一事,泰勒斯先生显得比中了彩票还惊奇。

他们来到餐厅。色诺芬像个高级餐厅的服务员一样挺胸抬头,为他们拉开座椅:“请吧,我亲爱的导师!……您的胡子怎么了?”

泰勒斯先生捋了捋被烧焦的那撇胡子:“忽然想换个造型。”

色诺芬端详他:“挺适合您的。”

泰勒斯先生:“……”

他坐下后,色诺芬将一盘沙拉推到他面前,浅盘中堆满了番茄、青椒和腌渍橄榄,他当场淋上橄榄油和乳酪,又撒上一把胡椒和盐。

那边的z则端上来一盘热气腾腾的土耳其烤肉。每一片肉都切得厚薄适中,烤得外酥里嫩。

烤肉之后则是油炸奶酪球,一个个炸至金黄的小球堆在盘中,佐上一片薄荷叶,光是看看就让人垂涎三尺。

“时光真的能锻炼人的秉性啊!”望着满桌的佳肴,泰勒斯先生感慨,“你们居然学会烹饪了!”

z沉默了一会儿,然后说:“我们也没说这是我们做的。”

泰勒斯先生:“?”

色诺芬谦虚地欠了欠身:“我们叫了附近餐厅的外卖。”

段非拙似乎在泰勒斯先生的眼角看见了泪花。

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,他急忙说:“来展示一下学习成果吧!色诺芬,拿烛台过来!”

色诺芬立刻将两只银烛台端上桌。

泰勒斯先生朝段非拙使了个眼色。段非拙清了清喉咙,摆出郑重其事的架势,然后指向蜡烛。

呼啦一声,蜡烛冒起火焰。

泰勒斯先生东张西望:“你们有没有看到别的地方起火?”

“没有啊。”色诺芬茫然。

“哦!那说明成功了!”老人兴奋。

在场众人都鼓起掌来,段非拙下意识地望向z,在他脸上看到了欣慰的神情。他顿时觉得自己的一番努力值了。

色诺芬他们从餐厅叫来的外卖果然美味。段非拙日常的餐食都是由阿尔准备的,现在尝到异国的佳肴,不禁食指大动。

他必须在这里为自己的小仆人辩解一句,阿尔的厨艺算是全国一流的,然而这个“全国”的天花板本身就很低,所以……

段非拙觉得自己身为主人,是不是应该出钱送阿尔出国进修一下厨艺?不单是为了那孩子自身的前途,也是为了自己未来的生活质量啊!

吃饱喝足之后,泰勒斯先生又拿出了一瓶他珍藏已久的设拉子葡萄酒招待客人。

老人家多喝了几杯,酒意上头,就开始了中老年人餐后保留节目——忆往昔。

“我离开异常案件调查科这么多年了,还挺怀念过去的生活呢!”泰勒斯先生一边啜饮美酒一边感慨。

“那您再回去就是了。”色诺芬笑嘻嘻道,“q女士那么大年纪不还在工作吗?您老当益壮,回去发挥余热不正好?”

泰勒斯先生挥挥手:“比不上人家呀!那老妖婆……我是说,那位高贵女士的精力可不是我这种人能比的。还是把工作交给你们年轻人吧!”

z哼了一声:“我们年轻人?”

泰勒斯先生一惊:“哦,我忘了,你的真实年纪跟我差不多大,算不得年轻人了。”

z:“……泰勒斯先生,不会说话可以不说。”

泰勒斯先生好像没听见他的话,继续哪壶不开提哪壶:“哎,你什么时候退休啊?你要是退休了,欢迎到莱斯博斯岛跟我当邻居!”

喝多了之后,他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当年在异常案件调查科的经历。他退休已有七八年了,没赶上对开膛手杰克的缉捕,也没赶上对黄金黎明结社的围剿,觉得甚是遗憾。

段非拙倒觉得这不啻为某种意义上的幸运,要是泰勒斯先生参与了,也许现在他就得找另一位导师了。

泰勒斯先生贪杯,酒量又不好,几杯下肚就喝得酩酊大醉。

“……你们还记得z刚到异常案件调查科时的情形吗……”泰勒斯先生都变成大舌头了,“那时候q女士还那么年轻,嗝,那么漂亮……”

“是是是,”色诺芬一边敷衍地应道,一边架起他的胳膊,把他送回卧室,“真是的,刚才还叫人家老妖婆,转头又夸人家好看……”

段非拙忍俊不禁。泰勒斯先生和q女士是同龄人,或许两人互有情愫也说不定。只是都这把年纪了还想夕阳红,恐怕就很困难了吧。

他望着杯盘狼藉的桌子,起身说:“我去洗碗吧。”

“我帮你。”z道。

“不用!我想试试能不能用秘术洗碗!”

当年看某疤头巫师系列的时候,段非拙就非常羡慕韦斯莱夫人家那个全自动刷锅洗碗魔法。现在他好不容易成了秘术师,当然要尝试一下不动手就做家务的快乐!

他握住蓄能黄铜块,从中提取力量,然后升起桌上的杯盘碗碟,让它们飞向厨房水槽。接着他又唤起抹布,将其在空中展开,飞向盘子……

做这些事的时候他必须全神贯注,只要稍一走神,盘子就会打碎。他今天已经摧毁了很多泰勒斯先生的东西了,不想再增加更多受害者。

一个小时之后。

段非拙叉着腰,心满意足地望着水槽中清洗得干干净净的餐具,得意洋洋地朝z咧开嘴。

“怎么样,我做到了!一个盘子都没打碎!”

“嗯……”z沉吟,“挺不错的。但你不觉得手洗更快吗?”

“今后会越来越熟练,越来越快的!”段非拙自信满满。

他觉得自己应该把这一招教给阿尔,毕竟在家里负责做家务的不是他,而是他的小仆人。

z有些无奈:“时候也不早了,去休息吧。”

两人登上楼梯。客房位于二楼,共有两间。段非拙和泰勒斯先生在地下室练习秘术的时候,z他们就把行李搬进客房了。

z指着其中一间:“这是你的。”

段非拙望着另一间客房:“你和色诺芬住一起?”

“怎么?不满意?”说这句话的时候,z的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。

“……没有什么不满意的。”段非拙移开视线,咕哝道。

“你的客房是专门为你准备的,墙壁上绘有遏制秘术的法阵,就和苏格兰场地牢里的那种法阵差不多,可以防止你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施展秘术。所以不能随便换房。”z故作严肃道。

“……行吧。”段非拙推开房门,“晚安。”

“晚安。”z说。

一进门段非拙就吓了一跳,还以为自己闯进了什么凶杀案现场。

房顶和四壁用血红的涂料绘制了巨大的法阵。由于线条过于粗犷,乍一看还以为是泼溅上去的血迹。

而摆放在房间正中央的床,看上去就像是灵堂内的灵床一般。

——住在这种地方真的没问题吗!真的不会晚上做噩梦吗!

段非拙忍住心中的咆哮,努力不去在意那些血迹般的法阵,打开行李箱,取出他的睡衣。

这间卧室唯一称得上优点的地方,就是搭配了宽敞的观景阳台。由于泰勒斯先生家地势较高,站在阳台上可以俯瞰半个米蒂利尼城,以及港口和无垠的地中海。

段非拙放下手中的行李,来到阳台上凭栏远眺。星光和港口的灯光倒影在夜幕下的海洋中,好似千万点碎钻散落在了海水里。

难怪泰勒斯先生退休后要不远万里奔赴这座地中海小岛,在这里度过余生。要是让段非拙选择,他恐怕也会像泰勒斯一样吧。

旁边阳台的门打开了。段非拙循声望去,见z也来到了阳台上。

他的银白长发在晚风中飞扬,犹如一匹光滑的丝绸。

段非拙忽然想到,z既看不见美景,也尝不出美味。晚餐时其他人都酒足饭饱,z却什么也没品尝到。

这个地方对于其他人,堪称美妙的度假天堂,但是对于z而言,大概只是个平静到有些无聊的地方吧?

“你怎么还不去睡?”段非拙倚在栏杆上问。

“通通风。”z漫不经心地说,“色诺芬那家伙喝得太多了,一身酒气。”

他的卧室里传出色诺芬规律的鼾声。

z忽然纵身一跃,跳过两个阳台之间的缝隙,落在段非拙身旁。

“这里是我的卧室。”段非拙努力绷着脸。

“里面才是卧室。外面是阳台。”z钻着语言的漏洞。

段非拙无可奈何。他扶着栏杆,眺望月下的大海,一时间不知道该和z聊什么。

两个人就这样无言地站了一会儿,z打破沉默:“你今天都和泰勒斯先生学了些什么?”

“一些基础,转移能量什么的。”段非拙拿出他的黄铜块,“我还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蓄能材料,是黄铜,和你的义肢材料一样。”

“是吗。”z低下头扯了扯自己的手套。

“说起来,我一直有个疑问。”段非拙盯着z的手,“你的义肢是金属,那你有触觉吗?”

若在以前,他绝对没胆量问出这种事关隐私的问题。z是何等人物,他怎么敢对z这样放肆?但是今天……也许是因为苏格兰场地牢里的那个拥抱,也许是因为他喝多了设拉子葡萄酒,他忽然生出了勇气,想这么做一次试试看。

“有。”z点头,“这不是普通的义肢,内部附着了秘术符文。但是除了触觉之外的感觉都很迟钝。”

泰勒斯先生曾经说过,不要去同情z,那样可能反而会伤害他的自尊。

z摘下手套,露出黄铜色的义肢。当他再度按住栏杆时,也按住了段非拙的手。

段非拙往旁边一让,想抽回自己的手,可z却扣住了他的五指,怎么也不肯松开。

z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和他十指相扣,冰冷的义肢因为染上了段非拙的体温而逐渐变得温热。

然后,他毫无预兆地松开了手。

“我去休息了。”说完,白发警夜人纵身跃回自己客房的阳台,进屋关门。

段非拙望着隔壁阳台,呆若木鸡。

那家伙……玩儿他呢?

第二天仍旧是和泰勒斯先生一起在地下实验室训练。

段非拙已经可以操纵抹布擦盘子了,他已经可以当一个合格的洗碗机了,所以今天他开始练习更困难的内容,比如操纵物品攻击他人。

当初和史密斯战斗时,段非拙曾见他操纵过绳索。他本以为那是十分高深的秘术,没想到自己轻而易举地就做到了。

难怪史密斯的导师,也就是阿尔的外公,怎么也不肯将衣钵传给那家伙。不但学艺不精,品性也十分低劣,这种人当自己的徒弟,说出去简直是丢脸。

很快段非拙就能游刃有余地操控物品飞来飞去了。看到他指挥烛台在桌上跳舞,泰勒斯先生感慨:“其实你不用特地学习如何操控物品攻击他人。你本身攻击性就挺强的,直接用你的炮兵技能把敌人炸飞不就行了。”

“……您这算是夸奖吗?”

“当然是了。不是所有秘术师都能随随便便把人给炸飞的,那需要很强的……爆发力。”

段非拙还是觉得这老头在阴阳怪气自己。

“不过话说回来,”泰勒斯先生捋了捋自己的胡子,他今天的胡子比昨天短了许多,因为他剃掉了被烧焦的部分,“你明明继承了两个人的异能,但是你看上去完全没有什么异状啊。你真的没感觉到身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?”

段非拙低头看了看自己:“我应该有何种不对劲的感觉呢?”

“是否觉得感官变敏锐了?是否觉得身体里仿佛存在着一股无法宣泄的能量?经常看见或听见奇怪的幻觉?”

段非拙现在唯一与众不同的感官就是他的视觉——他能看见秘术物品的光芒,也能看见物品上残留的记忆。但是,这份异能继承自约瑟夫·切斯特,并不是开膛手杰克或邓肯·麦克莱恩让渡给他的。

至于泰勒斯先生所说的其他异状他也不曾有过。自打在地牢中苏醒之后,他就没觉得自己和从前有什么不同。

唯一的不同……大概就是他的伤势都痊愈了吧?

邓肯·麦克莱恩的伤口可以快速愈合,开膛手杰克失去了心脏,身体还能动弹。段非拙会不会也继承了他们的这份能力呢?

当然了,他不能砍掉自己的脑袋去实验。但是测试一下自愈能力还是可以的。

“您能给我一把刀吗?”他问,“普通的刀就行了。我记得邓肯·麦克莱恩可以快速自愈,我想试试自己是否也拥有这种能力。”

“你等等。”泰勒斯先生蹒跚地离开实验室,过了一会儿才回来。他手上捧着一把锐利的小刀。

“用来切水果的,不附带秘术效果。”他将小刀递给段非拙。

秘术武器所造成的伤口无法用秘术治愈,因此只能用普通的刀具来做测试。

段非拙握着刀,咬了咬牙,狠下心往自己手臂一割。

一道血痕出现在他的小臂上。

转瞬间,血痕便消失无踪。

“喔!你好强啊!”泰勒斯先生惊呼。

“喔!我好强啊!”段非拙也惊呼。

“那其他的能力呢?你快试试!”

段非拙所拥有的灵视能力也不总是被动发动的。如果他要看清某件物品上残留的记忆,就必须主动触发能力。

他闭上眼睛,试着像增强视觉那样去增强自己的其他五感。

体内渐渐升起了一股能量,化作千万缕丝线,从体内向外延伸。它们就像是他身体的延伸,它们所碰触的,他也能碰触。它们所聆听的,他也能聆听。它们所嗅闻的,他也能嗅闻。

他站在地下室中,却好似能触及整个世界。

又或许,他变成了整个世界?

“我闻到了香气。”段非拙柔声说,“色诺芬和z在准备午餐。他们又叫了外卖,和昨晚一模一样。”

“哼,两个懒货。”泰勒斯先生说。

“我还听到有人在说话……在客厅里。但不是色诺芬或z。是个女人。”

“啊?我家怎么会有女人?”泰勒斯先生皱眉,“小子,你再仔细听听,会不会听岔了?”

段非拙微微转动头部:“有人来了。”

实验室的门忽然被敲响了。

“泰勒斯先生,能打扰一下吗?”色诺芬在门外喊道。

“什么事?”老人中气十足地喊道。

色诺芬喊:“有客人来拜访您!”

泰勒斯先生惊异:“还真是……”

段非拙睁开眼睛,五感刹那间恢复到普通人的水平。

“告诉客人我今天很忙!”泰勒斯先生朝门喊道,“让她改日再来拜访!”

“可是她很有钱的样子!”色诺芬也喊。

泰勒斯先生果断道:“告诉她我立刻就去!”

……有点骨气好吗泰勒斯先生!

“您要去接待客人吗?”段非拙哭笑不得。

“唉,人总要吃饭嘛。”泰勒斯先生耸肩,“其实我在莱斯博斯岛也不算是完全退休,闲暇的时候我会干点儿灵媒的活,赚点儿外快。”

“希腊对秘术师这么宽容吗?”

“每个国家都不一样。有些国家对秘术师赶尽杀绝,有些则容忍他们的存在,还有一些会让秘术师加入官方队伍。希腊算是比较宽容的国家了。”

那么英国肯定就是不怎么宽容的国家。不过秘术师好歹能加入警夜人保命,所以也不算彻底的对秘术师赶尽杀绝吧。

“你要一起来吗?”泰勒斯先生指指楼上。

段非拙点头,他很想见识见识泰勒斯先生如何开展灵媒工作。

两人一起返回地面上,又下到一楼的客厅。客人已经在那儿等候多时了。

一见客人的模样,段非拙就不由地张大了嘴。

那客人正是和他们一起下船的贵妇人的女仆!

女仆正和色诺芬有说有笑,相谈甚欢。见到泰勒斯先生,她急忙起身,高贵地伸出一只手。

“您的来访让寒舍蓬荜生辉,女士。”泰勒斯先生亲了女仆的手背,“请问您如何称呼?”

女仆优雅一笑,哪怕只是一名下人,她的气质也堪称仪态万方。“我的名字无关紧要。我是代替我的主人前来的。”

“我泰勒斯竭诚为您和您的主人服务,女士。”老人夸张地行礼。

段非拙左顾右盼,没找见z的身影。色诺芬指了指门外,段非拙眯起眼睛,才看见z坐在前庭花园的一角,大半个身体都被草木挡住了。

“他在干什么?”段非拙小声问。

“在那儿生闷气,因为泰勒斯先生干起了灵媒的活儿。”色诺芬用气声回答。

z向来不喜欢秘术师,对于秘术师的容忍仅限于他的警夜人同事。但是泰勒斯先生既是他过去的同事,又是秘术师,人在异国他乡,他也无权干涉,难怪他要一个人坐在花园里生闷气。

泰勒斯先生殷勤地问:“女士,您需要我提供什么服务呢?”

女仆瞥了色诺芬和段非拙一眼:“我们能私下谈吗?”

“这两人都是我的弟子,让他们听听也无妨吧?”

“……那好吧。”女仆只得接受,“其实,我的主人——哦,这两位先生也见过她,我们乘坐同一班蒸汽空行舰。”

她注视着色诺芬和段非拙,后两者急忙点头,肯定了他的话。

女仆继续说:“我的主人近年来得了一种怪病,一旦晚上做了噩梦,就会被梦境所魇住,无法醒过来。我们为主人找过很多医生,也拜访过一些灵媒,可他们都无计可施。我听闻莱斯博斯岛上住着一位相当灵验的灵媒,就自作主张地来拜访您了。如果您能替我的主人排忧解难,我定当重金感谢。”

一听到“重金”二字,泰勒斯先生两眼放光。

“能为您和您的主人那样高贵的人儿服务,是我泰勒斯的荣幸。”老人说,“至于噩梦嘛……有许多种可能性。我得亲眼见到您的主人才行。最好请您的主人上我这儿来一趟,身为灵媒,我作法时需要用到一些工具,那可不能随便带着到处乱走啊。”

“那我今天下午带我的主人过来。”女仆说,“希望您不要辜负您的盛名,泰勒斯先生。”

老人夸张地鞠了个躬,段非拙有点儿担心他的老腰弯下去之后还能不能再直起来。

女仆离开后,z才返回客厅,一脸的阴霾。

“堕落啊,泰勒斯,堕落。”他眉头拧紧,“你竟然也干起这一行了。”

“我也是要吃饭的嘛!就苏格兰场那点儿退休金,根本不够我过上舒坦的日子!”泰勒斯先生理直气壮。

z很想反驳他,但这是在人家的屋檐下,他不得不在主人面前低头,只能咬咬牙,扭开脸什么也不说了。

到了下午,那名女仆带着她的女主人来了。当然,z又躲到花园中去了。

女仆本人就相当优雅了,女主人更是仪态万方。当她走进屋子中时,段非拙觉得整间客厅都被照亮了。

她的美貌与z或者伊万杰琳理事长都不一样,那是一种天生的高贵,同时又带着一种凝敛了时光的哀愁。

女主人环顾屋子,目光落在段非拙和色诺芬身上。

“先生们,真是巧啊,我们又见面了。”她笑吟吟道,“之前我没请教两位的大名,还真是有点儿失礼。”

段非拙和色诺芬急忙自报家门。

“很荣幸认识你们二位。我是霍恩埃姆斯伯爵夫人,你们就这么称呼便好。”

霍恩埃姆斯伯爵夫人在客厅沙发上坐下。她的女仆则恭谨地侍立一旁。

泰勒斯先生走了出来。他平时穿得相当随便,可为了接待客人,他换上了一身漆黑的长袍,装模作样地戴了顶尖帽子,打扮得像奇幻电影里的魔法师。

不对,他本来就是秘术师,可能这种装扮才比较正常吧。

霍恩埃姆斯伯爵夫人转向她的女仆:“你说你要带我见几位有趣的人,就是他们吗?”

女仆行了个屈膝礼:“夫人,这位老人家是岛上著名的灵媒,我自作主张请他……”

霍恩埃姆斯伯爵夫人瞪了女仆一眼:“我不是说了我没事吗?你可真是多管闲事。”

女仆涨红了脸:“对不起,夫人,我也是关心您啊!昨夜您不是又做噩梦了吗?直到早晨都醒不过来。您的样子让我好害怕呀!所以我想请这位灵媒替您瞧一瞧……”

霍恩埃姆斯伯爵夫人似乎有些“讳疾忌医”,不大乐意同一个初见面的陌生人谈论自己的隐私。

泰勒斯先生用和蔼可亲的语调说:“夫人,您有什么烦恼尽管向我倾诉。可以跟我说说你的噩梦吗?”

“我不记得了。”霍恩埃姆斯伯爵夫人低下头,“我的仆人们都说我经常做噩梦,但我自己每次都不记得。那真的是噩梦吗?”

“当然了夫人。”女仆忙说,“您做梦时不停挣扎,还在流泪呢!那一定是非常可怕的梦!也不知您怎么会被魇住。”

“既然我自己都不记得,说明那梦或许并不怎么可怕。”霍恩埃姆斯伯爵夫人仍然坚持己见。

泰勒斯先生搓了搓手:“夫人,请原谅我的冒犯,我斗胆问您一句,您是不是失去了很多亲人?”

惊讶的神色浮现在霍恩埃姆斯伯爵夫人脸上:“您怎么知道?”

泰勒斯先生笑而不答,而是接着问:“您和您的丈夫,以及您丈夫的家人也有所不和吧?”

霍恩埃姆斯伯爵夫人更为愕然:“虽说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,但是的确如此!”

泰勒斯先生背着双手,在客厅中踱了两圈,猛地停下脚步,炯炯有神的双目直勾勾地盯着伯爵夫人:“霍恩埃姆斯伯爵夫人并非您的真名。”

伯爵夫人捂住胸口,和女仆交换着难以置信的眼神。段非拙看得出,她一开始并不信任泰勒斯先生,但通过那三句话,她已经对泰勒斯先生佩服得五体投地了。

不过嘛……泰勒斯先生并不是通过秘术才了解她的。身为现代人的段非拙知道,这叫作巴纳姆效应,即人们常常认为一种笼统的、一般性的人格描述十分准确地揭示了自己的特点。

泰勒斯先生对伯爵夫人的三个猜测就是如此。巴纳姆效应加上一点儿简单的逻辑推理,就能让人心服口服。

首先,伯爵夫人失去了亲人。她这个年纪,身边有亲人过世再正常不过。

其次,她和丈夫以及夫家不和。她独自一人旅行,身边没有丈夫相随,在这时代其实相当罕见。她很有可能是个寡妇,或者和丈夫不和。而已婚妇女身陷婆媳矛盾则更是常见,因此做出这种推测多半不会错。

最后,“霍恩埃姆斯伯爵夫人”并非真名。这也很容易猜测出来。她气质不凡,就连她身边的女仆都十分高贵,说明她肯定不是普通贵族。因为害怕被人认出,出游时用个假名也十分常见。

“请原谅我,先生,我之前还以为您是个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。毕竟我之前遇到过许多这样的人。”伯爵夫人垂下头。

泰勒斯先生捋了捋胡子:“无妨,他人的每一次误解都会督促我更加精进自己。”

“如果是您,我真的相信您能解决我的睡眠问题。”伯爵夫人说,“请问您要怎么做呢?”

“我是灵媒,所以会施行一个秘密仪式,进入您的梦境,找出您噩梦的元凶。不过今天恐怕来不及,我想明天会更合适。”

伯爵夫人略一思忖,接着像是下定了决心,说:“那我们就明天再来拜访。您要收多少钱呢?”

泰勒斯先生报出了一个数字。对于伯爵夫人而言,这笔钱只是个小数目。她签了一张支票给泰勒斯先生。后者握着支票的手都在发抖。

双方约好明天这个时间再见面,伯爵夫人便带着她的女仆离去了。

泰勒斯先生盯着支票上的数字,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。

“堕落啊,泰勒斯,堕落。”z晃悠了进来,不屑地说。

“随你怎么说好了,反正钱已经进我的口袋了。”泰勒斯先生厚着脸皮道。

他收好支票,朝段非拙勾勾手指,让他靠近。

“小子,这事儿得依靠你了。”老人郑重其事说,“事成之后酬金分你三成。”

z抱着双臂:“别把他牵扯进去。”

“但是我说的那个秘术,只有他才能施行啊!”泰勒斯先生抗议道。

段非拙望了色诺芬一眼:“您和色诺芬都是秘术师,为什么非要我来?”

“嗯,首先那个秘术比较耗费精力,我年纪大了,实在有些吃不消。”泰勒斯先生说,“而色诺芬不擅长幻术类的秘术,让他施展这个秘术,天知道会发生什么。所以只能让你来了。”

“可是明天就要给伯爵夫人施术,我今天才开始学,来得及吗?”

“当然来得及!”泰勒斯先生自信满满,“这个秘术很简单的,就是让你进入他人的梦境中,看看对方到底在梦些什么。很快就能学会的!”

段非拙将信将疑:“万一到时候我失败了怎么办?”

“那就只好由我这把老骨头出马了!”泰勒斯先生捶了捶自己的老腰,“你先去实验室,我待会儿过去教你。”

“行吧……”段非拙仍有些不信任这个老头。但他来到这座岛就是为了学习奥秘哲学,总不能拒绝人家主动的传授吧?

他登上楼梯,先前往三楼书房,再从书房的密道进入地下室。

当他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上后,z一把抓住泰勒斯先生的胡子。

“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?”白发警夜人用警告的语气说,“他初学奥秘哲学才多久,怎么可能掌握那么高深的秘术?”

“我想看看他的极限到底在哪儿。”泰勒斯先生道,“一般人学习奥秘哲学,要花上三个月才能熟练掌握转移能量的方法。是不是,色诺芬?”

他望向自己的弟子。

色诺芬点头:“我当初可是学了两个月才能随心所欲地操控物品,而我已经算进步较快的了。”

“但是那小子只花了一天就掌握了。所以我想看看他到底还有多少潜力值得挖掘。”泰勒斯先生推开z,抚平自己的胡须,“就算失败也没关系,不是还有我和色诺芬吗?实在不行,到时候就由我们俩来为伯爵夫人施术好了。”

“不会有什么危险吧?”z问。

“当然不会了,伯爵夫人只会觉得自己做了个梦……”

z打断他:“我是说,施术者不会有什么危险吧?”

泰勒斯先生递给他一个奇怪的眼神:“你似乎特别关心那小子啊。”

色诺芬笑得极为奸诈:“哎呀,导师,这里可是希腊,‘那什么’的历史相当悠久,您不会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吧?”

“色诺芬!”z低吼。

泰勒斯先生的身子朝后仰去:“哇,我现在终于明白你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是个单身汉了,原来你……”

“闭嘴!”z没好气地说。

他转身拂袖而去,不想再跟这对不正经的师徒闲扯了。但是泰勒斯先生分明看到,向来警夜人首领的耳朵泛起了一丝微红。

他扯了扯自己学徒的衣袖,让色诺芬附耳过来:“z跟那小子,真的……”

“我和您英雄所见略同。”色诺芬贼兮兮道。

泰勒斯先生沉吟:“但是那小子恐怕没他想象的那么简单。你或许不知道,他从一开始就在偷偷练习转移能量的方法了。我想他能这么快就掌握我所传授的技巧,也和他练习已久有关。这件事我只告诉你,你不会多嘴多舌说出去吧?”

“我会守口如瓶的,导师。这是我们秘术师之间的秘密。”色诺芬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同寻常的光,“那位新人,恐怕远比你我想象得要更为复杂。”
sitemap