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八章:弃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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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着从小伺候长大的姑娘,竟跪在了自己的脚边,朱妈妈心知夫人这是狠下心来了,可是这些年来,她和她男人,为了夫人的丈夫和夫人的儿子,将来能继承侯府做侯爷,做下了多少亏心事?

到如今,夫人竟全然不顾,连她的男人都要毒杀了。

这一刻,朱妈妈的心中是恐惧的,若哪一天,自己也挡了夫人的路,夫人是不是连自己也要杀了?

一定是的!朱妈妈悲凉的想。

她算个什么东西呢?在夫人眼里,恐怕没什么能及得上四公子和二爷!

“朱妈妈,我知道这事情你难以接受,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。那三姑娘如今变了个人一般,她拿住了范忝,查出了冰白花,便拿住了我的命!朱妈妈,求你,救我一命吧!”范氏悲切地道。

可谁来救我男人的命呢?朱妈妈茫然地想。

“你和范忝,不是一直想脱了奴籍,好让范宣读书科举,入仕做官么?我可以帮你们!只要妈妈你帮我这一次,回京后我立刻给你们一家放奴!范宣以后读书就学,我也会一管到底!还有你的女儿兰香,我会认她做义女,将来等她长大成人,再与她找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,明媒正娶,让她做正室嫡妻,再也不用受人磋磨,扬眉吐气!”

朱妈妈怔住了,夫人说的这些话,都是她平时和男人商量的事情,她们夫妻做了一辈子奴婢,不想让儿子和女儿再走她们的老路了……

这些,本来是拼尽全力或许才能成功的事,如今却因夫人的允诺成为了触手可及的现实,朱妈妈的心就动了一动。

毕竟,这样一来,男人便是死了,也无碍了。且最主要的是,夫人既已打定了主意,难道她不答应,男人就能逃过这一劫?

朱妈妈了解自己的主子,夫人打定主意的事,是绝不会放弃的。

“朱妈妈,我求你!”范氏见朱妈妈犹豫不决,便重重地叩首,身姿几乎匍匐到了地上。她只能做到这里了,若朱妈妈还不同意,那……

“夫人,快请起!”朱妈妈颤抖着手,将范氏搀扶起来,泪流满面地点头道:“我……我去跟他说……”

然后,她接过那瓷瓶,慢慢的,收进了自己的怀里。

小小的瓷瓶,本来无甚重量,但从把它放进怀中那一刻起,朱妈妈便觉得自己心也被这瓷瓶压扁了,需要她用力才能呼吸。

“身为奴婢,认打认罚,甚至主子要你去死,你也不能有二话……”这是当年她被后娘卖了,又被范家买进府中后,府里的姑姑教训的话,那时她不觉得怎么样,只要能活,能有口饭吃,打和罚又算什么?至于死,反正范家不买她,她也快饿死了,所以,那时她很满足。

后来,她凭着手脚勤快做事小心,渐渐的提到了小姐的身边,成了小姐的贴身丫鬟,后来又嫁了府中门房的儿子,小日子过得越来越好,她的心里,便有了想法。

身为奴婢,认打认罚,甚至主子要你去死,你也不能有二话……可是,谁还不是个人呢?

凭什么,奴婢就该受气,主子就该享福呢?

她想不通。

但这不妨碍她和自己的男人商量,让儿女跳出这个火坑,到外边去,自由地生活……

原本也知道这是极难的,可是,没想到会这么难。

朱妈妈回房换了衣裳,呆坐了片刻,又到厨房中,花钱叫那厨娘做了几道好菜,便提着食盒,到男人关押的院中去了。

范忝本来已被放了出来,没想到还没得意半天便又被关了回去,他的心里是无语的。

怎么回事,夫人不是来了么?夫人还斗不过那小丫头片子?

好吧,三姑娘如今的确厉害,但夫人是谁?那可是定北侯府实质上的女主人!

尽管三姑娘会了些拳脚功夫,但他不认为夫人会被那小丫头制住。

然而现实总是让人尖叫。

听着自家婆娘在外头和守卫求情陪好话,约莫还塞了银子,范忝有些恼怒,高声道:“宣儿他娘,回去吧,我无事。”

朱妈妈却有些焦急,夫人交代她尽快把事情办了,她本以为只要过了自己那一关,便没什么阻拦,谁知这守卫竟然这么认死理,非说三姑娘有令,任何人不能去探视范忝,即便那是她男人,也不行。

朱妈妈好话说尽,那守卫也不肯松口。

朱妈妈无法,只得留下食盒,道:“那这个……请小哥给送进去吧,就是犯了再大了错,三姑娘还未发落,也得让他吃饭啊。”

守卫小哥不置可否,朱妈妈又是一阵苦苦哀求,那小哥无奈,正要继续拒绝,不料却瞧见躲在一边的管事尤伯安向自己点了点头,他便立刻改口同意,提了食盒送了进去。

“好啦,你回去吧!”守卫小哥出来后,见朱妈妈还没走,便开口撵人。

朱妈妈又掏出一块碎银子塞给小哥,求道:“我……我跟他说一句话,行么?”

“不行。”小哥遵守大管事的嘱咐,银子照收,事儿不办!

朱妈妈满心凄苦,看着格外可怜,那小哥总算动了点恻隐之心,道:“你就这么喊两句吧,里头听得见。”

“哎,好。”朱妈妈舔了舔嘴唇,张嘴欲喊,却忽然不知该喊什么。

话没喊出来,她的眼泪倒是出来了,朱妈妈又怕被人瞧见露了破绽,便生生忍住眼泪,朝里头喊道:“宣儿他爹,你……你胃寒,记得把那碗羊肉汤喝了!”

里头很快便传来了回话:“啰嗦什么,回去吧!”

朱妈妈讷讷转身,慢慢地回去了。

范忝皱着眉头,他总觉得婆娘今天有点怪。

不过,她总不会害了自己。

看着食盒中色香味俱全的菜肴,范忝觉得肚里好像有猫爪在挠,他心情好了点,拿起筷子便开吃,最后,当然没忘了那碗羊肉汤。

不过,他端起碗来正要喝,就听“叮”得一声脆响,手里的粗瓷碗已被打翻在地,羊肉汤洒得满地都是,范忝好不心疼。

“喝了它,你就没命了!”

三姑娘手中抱着一只猫儿,抬脚迈了进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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