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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百四十章 和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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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没有这么庸俗的爱好,当然也没有这个实力,可是他也不会诚恳地向守庙的魁梧僧人告白自己前来公干,省这两元门票。进门一路打望,每尊菩萨座前摆着一个透明的玻璃布施箱,不再是山海小时候看见的那种厚实笨重的木箱,里面十元百元的钞票堆了大半箱,有很强的示范作用,山海大是赞叹。

现在的和尚据说都有佛学院的文凭,果然是研究过心理学的。眼见一尊尊菩萨笑容可掬,满脸肥肉,像是刚用完山珍海味,打着饱嗝的贪官污吏,不由怜悯那些伏地膜拜的善男信女,不过是一些泥土石头,就算这世上当真有佛,也定不会在这样世俗的寺庙里安身,天天面对无数的妄人,要求兑现些无法实现的奇迹。

正在胡思,身后一人用美声叫道:“山海。”

山海回头,郎轩一脸坏笑地瞪着他,惊奇道:“啊!你怎么”

郎轩挥手说:“一样,抓壮丁,来当苦力。”

山海醒悟过来,文化馆也是这次浩劫之日的协办单位。两人结伴去见方丈,一个十来岁,眉清目秀的的小沙弥问了二人姓名进去通报,不多时智永出来,对二人合什念阿弥陀佛,让小沙弥带二人去讲经堂。

智永矮胖身材,手上缠着一串硕大的珠子,一身袈裟光鲜堂皇,质料不错。说话时吞吞吐吐,似乎嘴中也含着珠子。到了讲经堂,业务部小陈他们却是先到,几个人正抬那张巨大的讲经座,看见山海二人,连忙招呼帮助。

山海一搭手,沉重得惊人,郎轩吱着牙问:“山海,你看这象不象皇帝的金銮宝座?”

山海气喘吁吁地回答他:“对于迷信的人,自然要给够迷信。这也是一种敬业吧。”

想到智永道貌岸然地端坐在于上,缓慢,低沉地喃喃自语,通过大功率的音响绕梁不绝,的确能够营造一种强烈的气场和氛围。就象哲学家的烟斗暴发户的金戒指一样,这样的讲经座也是一个象样的寺庙必备的道具,似乎不必过分吹毛求疵。

忙乎了半个小时,桌椅瓜果,横幅座牌布置得差不多,一个小沙弥过来说师傅吩咐,请他们去丈雪堂取书画作品。

太白寺山海高中时来过,还写过游记,小沙弥引导几人转到寺后,山海发现以前荒芜之处现在立了两堵高墙,加上两道山壁和屋顶围成一间篮球场大小的静室,阻隔游人,旁边一幢二层小楼,问了小沙弥,是智永的禅房。

山海又是佩服这建筑构思巧妙,又是艳羡智永拥有如此幽雅的一处园林。都说寺庙是仅次于移动、证券的好单位,现在想出家为僧者须持本科以上学历,看来不假。

几人抱了几十幅书法作品回到讲经堂四壁悬挂,完了一打量,果然大有文化氛围。郎轩一甩头说:“和尚显摆嘛。”

他指着一幅书法的落款,山海定睛一看,名字好熟,凝神一想,好象是市人大一位副主任,以前的市委副书记,再凝神看其它作品,书法艺术暂时欣赏不了,可是每个落款倒是瞧得仔细,不乏省上的领导,知名的将军,离退休的政府官员和社会贤达名流,山海叹道:“果然是往来无白丁。”

又是疑惑:“何不开完会后请大家去丈雪堂一一欣赏?”

郎轩呵呵一笑:“因为电视台的记者要在这里录像。他倒是想让记者去他的丈雪堂拍个够,可是呢,要么担心电视台的记者不会听他使唤,要不就是吝啬,怕记者狮子大开口,另外找他索要红包。”

“怎么会这样?”山海瞪大了眼,觉得这事委实不可思议。

郎轩得意地一笑:“他搜刮那些善男信女的香火钱毫不手软,记者拿他也不会客气。我老婆就在电视台。哈哈。山海,老陶人称痴哥,你以为我真是人情白痴啊?本诗人连那么难的汉字都能够从容对付,这些简单的人情世故,虚伪客套,勾心斗角会不懂?非不能也,乃不为也。”

叹了口气,继续说:“世间事情太抵如此。非是堪不破,而是堪破之后不能做,不敢做,不愿做。”

山海正要拊掌称是,身后一人道:“阿弥陀佛。施主高明。这话大有禅机。”

两人回头,智永站在讲经堂门口,一手转动念珠,一手立在胸前对两人致敬。山海吓了一跳,不知道智永是否听见两人前面的对话。

郎轩问:“你懂禅?”

智永雍容微笑:“阿弥陀佛。懂即是不懂,不懂即是懂。”

郎轩双手合什,严肃地说:“和尚即是和尚,和尚不是和尚。施主即是施主,施主不是和尚。”

智永怔了下,低眉道:“阿弥陀佛。”转身走了。

山海瞪大了眼,表情像是生吞一只饺子那样噎到了。郎轩莽鲁得象一个新兵,无理得象城管,山海知道郎轩的性情,虽然口快,可是心直,智永可能把他看成一个伺机挑衅的阴谋家。

山海大为佩服,郎轩浩然之气养得比孟子还足,真是洒脱痛快,叹道:“本是同根生,相煎何太急。”

郎轩问:“此话怎讲?”

山海说:“诗人觅句,如释子参禅。自古而今,诗禅,禅诗,如一树双枝,皆可做一味。”

郎轩呵呵一笑,心安理得象一个标准的恶棍:“本来禅这个东西,跟孕妇一样,原来都挺美,只是被一些混蛋们搞坏了。和尚参禅而悟诗会文,本来是食笋连竹,自然而然,而非披沙拣金,辛苦勉强。”

山海道:“阿弥陀佛。施主高明。这话大有禅机。”

郎轩道:“本诗人今天不能得奖,心情自然郁闷。和尚触我霉头,我给和尚当头棒喝,他该感激本诗人点化之功才是。”

山海笑:“原来郎轩口是心非,并没堪破。这种网络征文,象玩一把朴克,当时很有快感,可是谁会记得。不用这样看见菩萨都觉亏欠,无名之气见人就撒。”

郎轩摇头:“哪有。实话说,现阶段和尚是仅次于教师和医生让我厌恶的职业。一个个装模作样,飘飘然有出世之形,然则未见出世之心,却每多入世的丑行,争名逐利,跟俗子无二。佛家还有一个词向来叫我厌恶:宝相庄严。陀思妥耶夫斯基说过:庄严是头脑有缺陷的表情。从现在的寺庙中去寻找禅,就象一只笼子在找一只鸟。”

山海再次赞叹:“阿弥陀佛。施主高明。”

郎轩继续说----他象一个没有开关的水龙头,流淌起来很难停止:“你看看现在的寺庙,用电脑算命,用新式印刷机制造冥纸锡箔,用麦克风宏扬佛法,是不是跟用叉子吃华夏菜一样可笑?或者,也有虔诚、真有学问的和尚,不过如虫御木,偶尔成文,可绝对不是智永。这和尚巴巴地把这么多书画挂出来,不过跟男人热衷名表名车,女人追求衣服香水一样,炫耀自己的身份品味。一个出家人,虚荣,攀比,贪嗔他算不算犯戒?他这样的方丈能够宏扬佛法?不过是郢书燕说,一个瞎子去引导另外的瞎子。”

智永的大名山海自然听说过,这次征文顾问栏中智永的简介,有一连串的头衔,象老鼠拖着长长的尾巴,平时虚城各种活动的图片,也常常看见他在主席台上端坐,仿佛一只翩然来去的云中鹤。

僧人变成ceo,商人向往红顶子,文人攀龙附凤,官员附庸风雅,现下正是时尚,钱钟书说治学要打通,他们活用为治世打通。山海担心有人听见,顾左右而言它:“王国维认为宗教本来就是为愚夫愚妇所设,----郎轩对书法有研究?”

郎轩果然有问必答:“书法,嗯,跟诗歌有很多相通之处。比如,写好了之后就是一种抒情,再写好之后就是一种巫术和吸毒”

门口响起脚步声,姜明广陪着一群人进来,看见山海,高兴地招呼:“山主任,来。”

山海过去,姜明广一一把这群神情俨然的来宾向他介绍,山海不停地微笑,握手,点头,名字倒没有记上一个,----姜明广介绍的重点似乎也并不在名字,而在于头衔和官职。

最后姜明广向众人介绍山海和山海在这次征文的辛苦工作,特别强调山海的硕士文凭。这是姜明广恶俗。这跟刚才郎轩批评智永显摆别无二致。

吴主席笑着说:“小山来作协挂个副秘书长如何?”

吴主席虽然退休,官习难改,一开口就封官许愿,山海慌道:“我对文学是外行。不敢误人子弟。”

吴主席爽朗而笑:“你这话有语病。可以说你是外行,可以说你对文学一窍不通。还有,误人子弟一般只适用教师。”

山海闹了个大红脸。姜明广笑着说:“吴主席高,实在是高。小山,吴主席可是一位儒官,现在专攻文艺批评,学问高深。你要好好向吴主席学习。”

这话与其说是教导山海,不如说是借机表达姜明广对吴主席的一腔敬仰。山海羞愧着退到一边,郎轩冷笑着问:“山海你有恐官症啊?怎么话都说不圆泛了。儒官?我觉得这个称呼就象美女作家一样,这样脸上贴金,还不如赤祼祼封他一个德艺双馨。”

山海坏笑着说:“你就背后坏人。吴主席不仅会写评论,写散文,而且马上要出一本诗集,你好好拍他马屁,不定以后吴主席赏识你,也给你出诗集。”

郎轩怒道:“我呸。他这种老迈昏庸的官员,怎能拿来跟本诗人相提并论。他最多读过两本音律启蒙,做的诗不是竹枝词就是将军体,仗着做官积累的人脉和资源,出书装弄门面,不过是浪费了好好的纸张。”

山海道咧嘴说:“晚年热衷文学,说明人性未泯,还是值得肯定的嘛。”

郎轩冷笑:“官场几十年,一颗心早已被侵蚀得千疮百孔,落笔就是块垒,如何还妄言创作。”

山海再次坏笑:“不过,好象这位吴主席也不是写诗,也不是写散文,而是写散文诗。自言师从泰戈尔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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